跃升暴龙兽的左轮炮发出怒吼，最后一条病毒龙兽冒着浓烟倒下了。
雪白的羽翼划过天空，天女兽缓缓降落在断壁上。“游戏已经结束了，接下来，是杀戮和死亡时间。”虽然话语很可怕，但她的声线依旧那么甜美。
阿光皱着眉说，“天女兽，不要增加紧张气氛。没有其他可能了，一定是那个人做的。”
“哦？他不是已经死了吗？”
话音刚落，地面开始剧烈震颤，裂开了几道深不见底的沟渠。随着一声声闷响，整个地面破碎了，露出下方无穷无尽的虚空。
“啊啊啊！”残存的孩子和数码兽大叫着坠落下去。
会飞的数码兽尽力救起同伴，其余的画出一道道线掉落下去。
“像摆弄盆景一样任意扭曲和改写这么大规模的模拟空间，除了被选召者谁能做得到？”被天女兽抱着的阿光咬着牙说。
终于掉到底部，跃升暴龙兽重重地摔在焦黑的土壤上，周小胖跟着掉下，在暴龙的肚皮上弹了几弹。“唔，幸亏是在虚拟世界，不然这么高，早成肉酱了。”
周围出现了许多孩子和数码兽，有几百人。
“所有孩子都到一个地方了！”“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弄到一起？”
四周的黑雾中，大批黑影蹒跚着出现，把幸存者们压成一团。“我觉得，是为了更方便把我们全都干掉。”周小胖咽口唾沫道。
“如果做得到的话，就来啊！”阿光吼道，天女兽的羽翼在他身后发出金色的光芒。跃升暴龙兽、巴多拉兽和一些数码兽也都站了过来，组成一道阵线。
“不能战斗的，到里面去！”一些年纪较小或者失去数码伙伴的孩子赶忙躲到同伴身后。小寒突然感到怀里的数码蛋一阵颤抖，一只小小的半透明数码兽破开蛋壳钻了出来。
“比兹兽！”他喜极而泣。
“上啊，杀光他们！”阿光咆哮道。
……
方小葵看着奋战中的伙伴们，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。她看到被击败的孩子和数码兽化作数据，向天空中央的旋涡汇去。
死亡和睡着，究竟有什么区别？
完全体的天女兽和跃升暴龙兽担当了战斗的主力，他俩干掉了堆积如山的恶魔。但当天上的旋涡中射出黑光，那个拿着苹果的大恶魔出现光柱中时，局面又被彻底扭转了。
虽然他看上去和一般恶魔没什么两样，但天女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，就被刀刃贯穿了胸口。
白色的羽毛纷纷飘散。“唉，看来我到此为止了。”
黑雾重新凝成大恶魔的形状，他拔出插在天女兽胸前的镰刀，朝着孩子们的方向抬起手掌。一道暴风刮过去，孩子们和数码兽被吹得七零八落。阿光也被波及，被吹飞老远伤得不轻。
恶魔握着苹果，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。阿光吃力地抬起头来；
“在数据世界中，我们绝无法对抗被选召者，他们是真正的天选之子……可恶，如果哥哥还在的话……”他又转向方小葵的方向，“但如果是你，也许能行……”
跃升暴龙兽看看方小葵，对她点了点头。方小葵握紧手里的数码机，将护目镜戴在了脸上。剩余的孩子们纷纷叫喊起来，“加油，小葵！”“加油！”……
恶魔注意到光，停下了脚步。暴龙庞大的身躯逐渐融合在光柱中，在下一秒，一对机甲双翼从中伸展开。
一个身着红白相间铠甲的龙人从光中走出，大步迈到大恶魔身前，靠得极近，直直地看着他。
“停下，不许再向前了。”龙人的声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魄力。
一道刃光闪过，恶魔挥起的镰刀被龙人一只手抓住，用力夺下，掷到地上。接着，猛烈的爆发在两人之间形成，恶魔被一道光束推着，在一瞬间就后退了超过一千米的距离，在地上留下一道一眼望不到边的笔直痕迹。后方的其他恶魔像大风中的树叶一般被齐齐吹开。
龙人胸前的镭射口中冒着烟。
“好，好厉害！”“赢了吗？”
龙人四下张望，看着低沉的云层。痕迹尽头，大恶魔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，只留下一只焦黑的苹果。一团黑雾出现，龙人双翼伸展，直扑过去，抱住恶魔和他扭打在一起。
战斗激烈地进行，大家紧张地看着黑压压的天空。突然间一道黑光闪过，龙人闷哼一声直直地摔下，把大地砸出了一个陨坑。他刚想爬起，四周的岩石突然活动起来，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，将他紧紧攥住。
龙人奋力挣扎，飘在空中的恶魔用枯瘦的手指指向天空。
“闪光暴龙兽！”方小葵大叫一声，试图跑过去。但为时已晚，一道漆黑的闪电从天空的旋涡中劈下，正中动弹不得的龙人。他大声惨叫着，一段时间后彻底没了声响。包裹着盔甲的手臂无力垂下。
方小葵跪在地上，另一边的阿光也睁大了眼睛，“怎么可能，难道我，看错了？”
恶魔落在地上，捡起镰刀，走到方小葵身旁，揉了揉嘴角的血迹。
“令人惋惜的……抵抗……”他说着，举起了镰刀。
周小胖迅速跑过去，在最后关头奋力将方小葵推向一旁。镰刀砍中了胖子的后背，他扑在地上，方小葵落在一旁，护目镜飞出老远，摔得粉碎。她听见周小胖艰难地说，“小葵，你要……记住……我……”
都结束了吧？
恶魔又举起镰刀，朝这边走来。
我尽力了，可我，并不是英雄啊。
……
一丝绿色出现在模糊的视野里。幻觉吗？方小葵揉揉眼睛。不，不是，恶魔的脚的确被一条藤蔓缠住了。他挥起镰刀想斩断它，刀也被藤蔓缠住。很快，他全身动弹不得。
这是怎么了？幸存的孩子也都不解地望向周围。天女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，闪光暴龙兽也在石手中沉默着。是谁呢？
一只小小的嫩芽从焦土中长出，开出一朵小花，一个绿色小人从花中走出，逐渐变大，变成一个半透明的绿色人形。
绿人走到一旁，弯腰拾起护目镜。四周的碎片如同恢复生命一般飞回他手中破裂的镜片上，不一会儿就复原成完好无损的样子。他走过来，俯身把护目镜戴上方小葵的额头。
在那一瞬间，方小葵突然有股特别熟悉的感觉，疑惑地看着绿人没有五官的面庞；你究竟是谁？
绿人站起来，四下张望。从地下生出了无数条藤蔓，恶魔大军被一个个卷住，拖进地底。从原地长出了一株株嫩苗，逐渐长大。
绿枝也缠住受伤的孩子和数码兽，让他们身上的伤痕逐渐愈合。闪光暴龙兽从石手中落下，天女兽呻吟一声醒了过来。周小胖也开始大叫，“疼疼疼！……”
绿人周身发出无数道光线，脚下有无数条根须扎入大地。孩子们都看呆了。阿光喃喃地说，“被选召者……”
大恶魔大叫一声挣脱了藤蔓的束缚，化作一团黑雾，闪烁到绿人身边向他砍去，但被后者一只手拦住。
只在一闪之间，绿人和恶魔在原地凭空消失。下一秒两人出现在了万丈高空，绿人牢牢抓住恶魔的镰刀，恶魔则扭住他的手臂。两人扭在一起急速飞行，飞过污染的云层，黑云被暴风吹散。飞过大地，种子已长成参天大树，地表也开始恢复绿色。清澈的水从上游流过，注满河流小溪。光线从云间洒下，蓝天白云显露出来。
恶魔俯在对绿人耳边说，“你是我的同类，但你选择了逃避。”
天空中央的旋涡旋转着，两人从中穿过，消失不见。
……
方家卫在现实中醒来，拔掉了耳后的连接线。他站起身，看着眼前的景象。
数百个巨型机械神经原件彼此呼应地运转着，它们每一个都拥有地球上所有人类思维极限的总和。这还不是全部，只是那台超级电脑的一小部分分身。
如果说方家卫曾是少数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，他早已自动放弃了这些。在十几年前，怀着深深的疲倦和恐惧，他决定彻底结束这一切，不再思考。然而终没能摆脱束缚。
他沿着通风管道向机器深处走着，逐个触碰闪烁着的电子元件。清扫和维修机器人从旁驶过或飞过，它们都对这个血肉之躯视而不见。
如果一台机器，足够聪明，可以维修、改造和升级自身，它会怎么看待制造自己的人类，又将怎么看待自己？
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后方晃动一下，在方家卫反应过来之前，一柄黑洞洞的手枪已抵上了他的脑后。
持枪的人用另一只手拉下了兜帽，光学斗篷解除了隐身。方家卫侧过身，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。
这是一个头发乱蓬蓬，浑身脏兮兮的男人。他周身散发着常年不洗澡的恶臭，胡子剪得乱七八糟，牙齿积着厚厚的黄垢。与方家卫这样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相比，他简直是个原始人。
这就是那个“幽灵”了。
可以看到，当初不齿同胞的“自由人类”，而今已经走到了尽头。
虽然被机器统治，但瓶子里的人，至少像方家卫这样生活得富裕、安逸、长寿和快乐。
一只飞行的维修机器人突然改变方向冲过来，恰好将“幽灵”撞倒压在身下，四只工具爪牢牢钳住了他。
方家卫捡起掉在一旁的手枪，问道，“你究竟有什么目的？”
“让这里的人们看清，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自由。”幽灵回答道。
“自由可以取代生存吗？”
“那是没有比较。”
方家卫沉默着，对方仍在继续说着，“你有能力，却为何选择躲藏起来。简直不可理解。即便是加入神圣计划那些人也好，至少能让你活得更加富足。”
方家卫缓缓说，“根本没有所谓的神圣计划。人类生活在地球上，与心爱的人在一起，抚养教育下一代，将种群延续下去，在适当时候死去，这就是宇宙中最伟大的计划。”
幽灵桀桀地笑了。笑声淹没在机器的嗡鸣中。
“可即使杀了我，也已经晚了。相信你应该已经发现了，那个程式是不可逆转的。你必须在保护家人和保护城市之间做个选择，现在，你该怎么办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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